八·奄奄一息

    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在廂式車的表面，於車廂中回蕩起清脆的打擊聲。

    顛簸的山路讓羅伯特微微睜開了雙眼。

    圓形的頂燈散發著刺眼的光芒，在狹窄的視野邊緣，是兩張戴著智能眼鏡和普通口罩的臉，分不清男女，他們身邊還有幾隻機械臂。

    這便是羅伯特被運走後第一次蘇醒所看到的畫面。

    一個小時前，政府大樓的廣場上一片狼藉，粉碎的肢體和破裂的腸道在雨水的侵蝕中揮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葛利帶著隊伍走出了一樓昏暗的大廳，開始處理眼前的那一堆尸體。

    他在内心諷刺著如今的法律。個體的自由被無限放大後，集會也不受管制，无论中間發生了什麽，只要沒有犯罪行爲，政府不得干涉。

    這也是警方在抓走那對夫婦後，只能回到辦公室，憋屈地等待著自殺式抗議結束再出來的原因。

    最令葛利更生氣的還不是那些蜂擁而上的記者，而是他對著蒂奇説要把他抓住的時候，是沒有任何底氣的，是一句只有滿腔熱血卻又無可奈何的牢騷。

    「葛利課長，很顯然這是一起由於政府反對邁高科技的新型腦機接口所引發的大規模自殺式抗議，作爲警察的你能否替這些正義的犧牲者説幾句公道話。」一名記者走到葛利面前，遞出了麥克風。

    面對這樣犀利的問題，葛利思考了許久，回答道：「根據憲法第十一修正案，在不犯法的前提下，公民想做什麽都是自由的。因此這些人是不是因爲政府反對新型的腦機接口才跳樓，需要等待我們進一步的調查。」

    「那你作爲一名正義的警察，能否替同樣正義的這些犧牲者們説幾句公道話？」

    「警方都不知道他們跳樓的目的，你爲什麽能夠輕易説他們是正義的，你事先就知道了嗎？」

    記者頓時愣在了原地，隨後另一名記者上前補充道：「不好意思，請問警方的辦公室裏是沒有網絡嗎？想要通過自殺來抗議的輿論早就鋪天蓋地了。」

    「你自己也説是輿論了。警察，不，政府的一切行動都受制於憲法第十一修正案，我們沒有你們這麽自由，可以僅憑一個公民的身份和一張胡説八道的嘴就證實消息的可靠性。」

    葛利壓低帽簷，轉身走向了一名同事，大聲地説道：「警戒綫呢！不是讓你們先拉警戒綫嗎！」

    地下一層的解剖室内，作爲法醫的克麗麗按照慣例正對一具摔得稀爛的尸體做檢查。聽著隔壁停尸間的門動不動一開一關，她看向了墻上的挂鐘直搖頭。

    想著還是先去確認一下尸體的數量，克麗麗脫下裝有輔助機械臂的背心，放好解剖工具後，來到了停尸間。

    她咂了咂嘴，正在思考時身後的門突然打開了，回頭一看是普通警員，便不悅地説道：「嚇我一跳，想死嗎你。」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裏……」

    「唉，還有多少。」

    「這是最後一具了。」

    「行吧，」克麗麗擡起眼鏡揉了揉鼻梁，「後面就交給我吧。」

    「好的，辛苦了。」

    警員走後，克麗麗又悄悄地打開門，望了望走廊兩邊，確定沒人便反鎖了停尸間。

    克麗麗的視線掃過密集的冷凍櫃，說道：「師傅也太離譜了，那可是三百米高的自由落體，再說了這裏是專門放屍體的太平間，誰會把活人往這裡送??」

    對著空氣擺了擺手，克麗麗打算回到隔壁繼續進行她的工作。然而在剛要解除反鎖時，一個短促的鈍響突然從身後傳來。

    对于一名训练有素的法医来说，这不是什么可怕的灵异现象，而是有個笨蛋警員都沒仔細確認生命體徵就把人送了過來。

    佩服師傅連這一步都料到的同時，克麗麗立即尋找起了聲源。推測出大致方位後，她敲了敲堅硬的櫃門，不過等了半分鐘仍沒有得到回應。就在她準備放棄前，從高處發出的第二次鈍響讓她鎖定了目標。

    「醒醒，幹活了，把三十四號拿出來。」

    聽到了使用者的呼喚，角落裡一台外形酷似幾十年前筒狀郵箱的機器自動行駛到了克麗麗旁邊。

    在機器的幫助下，看上去像是死了的羅伯特，從編號為34的冷凍櫃中被搬到了房間中央的長桌上。

    「喂，你還活著嗎？」克麗麗的手指緊貼著羅伯特的脖子，「三十四號，沒死就給點反應，小心我剪了你的大雞巴。」

    克麗麗取出胸前口袋中的手電筒，剛翻開羅伯特的眼皮，瞳孔就瞬間對準了她。

    她被嚇得後退了几步，又立即拿出手機興奮地打了一通電話。過了十分鐘，一群裹得嚴嚴實實的神秘人走進停屍間，帶走了羅伯特。